《文明小史》 第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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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宝嘉   却说傅知府听了舅老爷的话一想此计甚妙便把礼物办好将信写好次日一早叫人送到教士住的客栈里。且说那教士自从送傅知府去后回来便向众秀才说道:“诸位先生我看此处断非安身之地今日他虽回去谅来未必甘心。我们一日不行他的缠绕便一日不了。我乡下教堂里也容不得诸位这许多人而见诸位年轻力壮将来正好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如此废弃光阴终非 >>>进入阅读

正文:

《文明小史》 第十八回

作者:李宝嘉
  却说姚文通在春申福栈房里吃完了夜饭正想同儿子、学生前往石路天仙戏圆看《铁公鸡》新戏忽然接到胡中立在万年春发来请客票头请他前去吃大菜他便嘱咐儿子、学生先往天仙等候自己到万年春转一转就来。当下出得栈房踅至三马路各自东西。  话分两头。单说姚文通走出三马路一直朝东既不认得路径又不肯出车钱一路问了好几个人才到得万年春。问柜上制造局胡老爷在那号房间请客柜上人见他土头土脑把他打谅了两眼便叫他自己上楼去找。姚文通几年前头也曾到过上海一次什么吃大菜吃花酒都有人请过他不过是人家作东他是个读书人并不在这上头考究所以有些规矩大半忘记只恍惚记得一点影子。如今见柜上人叫他自己上楼找胡中立他便迈步登楼。幸亏楼梯口有个西崽人尚和气问他那一号他才说得制造局三个字那个西崽便说四号把他一领领到四号房间门口随喊了一声四号客茶一盅。姚文通进得门来劈面就见胡中立坐在下面做主人见了他来起身相让。其时席面上早已有了三个人还有两个躺在炕上抽鸦片烟。姚文通向主人作过揖又朝着同席的招呼坐了下来又一个个问贵姓台甫。当下同他一排坐的一位姓康号伯图胡中立便说:“这位康伯图兄是这里发财洋行里的华总办酒量极雅。”姚文通又问对面的两位一位姓谈号子英一位姓周号四海。胡中立又指给他说。“这位子英兄洋文极高是美国律师公馆里的翻译这位四海兄是浦东丝厂里的总账房最爱朋友为人极其四海。”姚文通又特地离位请教炕上吃烟的两位只见一位浑身穿着黑呢袍、黑呢马褂初春天气十分严寒他身上却是一点皮都没有问了问姓钟号养吾。那一位却是外国打扮穿了一身毡衣、毡裤、草帽、皮鞋此时帽子没戴搁在一边露出一头的短头发毵毵可爱。姚文通问他贵姓他正含着一枝烟枪凑在灯上抽个不了。好容易等他把这袋烟抽完又拿茶呷了一口然后坐起来朝着姚文通拱拱手连说:“对不住!放肆!”然后自己通报姓名姓郭号之间。姚文通拿他仔细一瞧只见脸色发青满嘴烟气看他这副尊容每日至少总得吃上二两大土清膏方能过瘾。

  姚文通-一请教过别人亦-一的问过他然后重新归坐。西崽呈上菜单主人请他点菜他肚子里一样菜都没有仍旧托主人替他点了一汤四菜又要了一样蛋炒饭。一霎西崽端上菜来姚文通吃了并不觉得奇怪后来吃到一样拿刀子割开来红利利的姚文通不认得胡中立便告诉他说:“这是牛排我们读书人吃了顶补心的。”姚文信道:“兄弟自高高祖一直传到如今已经好几代不吃牛肉了这个免了罢。”胡中立哈哈大笑道:“老同年!亏你是个讲新学的连个牛肉都不吃岂不惹维新朋友笑话你么?”姚文通还是不肯吃。康伯图道:“上海的牛肉不比内地内地的牛都是耕牛为他替人出过力再杀它吃它自然有点不忍。至于上海外国人专门把它养肥了宰了吃所以又叫做菜牛吃了是不作孽的。”周四海亦说道:“伯翁所说的不错文翁!这牛肉吃了最能补益身体的。你是没有吃惯你姑且尝尝。等到吃惯之后你自然也要吃了。”几个讲话的时候烟炕上一对朋友把这些话都听在肚里。后来听见胡中立又称姚文通为讲新学的他二人便抬高眼睛把姚文通打量了半天趁势同他勾搭着说话。姚文通外面虽是乡气肚里的文才却是很深凡他二人所问的话竟没有对答不上的因此他二人甚为佩服便把他引为自己一路人。等他把咖啡吃过那个打扮外国装的郭之问便让姚文通上炕吃烟姚文通回称不抽;郭之问又让他到炕上坐自己躺在一边相陪一面烧烟一面说话;那个穿呢袍子的钟养吾顺手拉过一张骨牌杌子紧靠烟榻坐下听他二人谈天。当下郭之间打好了一袋烟一定要敬姚文通吃一口让了半天姚文通始终不肯吃只得罢手。郭之问自己对准了火呼呼的抽了进去一口不够又是一口约摸抽了四五口方才抽完起来两手捧着水烟袋慢慢的对姚文信道:“论理呢我们这新学家就抽不得这种烟因为这烟原是害人的。起先兄弟也想戒掉。后来想到为人在世总得有点自由之乐我的吃烟就是我的自由权虽父母亦不能干预的。文翁!刚才康周二公叫你吃牛肉他那话很有道理凡人一饮一食只要自己有利益那里管得许多顾忌?你祖先不吃怎么能够禁住你也不吃?你倘若不吃便是你自己放弃你的自由权新学家所最不取的。”他们三个人围着烟灯谈天席面上主宾四位也在那里高谈阔论起来。

  钟养吾听了厌烦便说道:“我最犯恶这班说洋话吃洋饭的人。不晓得是些什么出身也和在大人先生里头摆他的臭架子。  中立好好一个人怎么要同这些人来往?”郭之问道:“养吾!这话你说错了。中立肯同这些人来往正是他的好处。人家都说中立守旧其实他维新地方多着哩。就以这班人而论无论他是什么出身总在我们四万万同胞之内我们今日中国最要紧的一件事是要合群结团体所以无论他是什么人我等皆当平等相看把他引而进之岂宜疏而远之?文翁!你想我这话可错不错?”姚文通只好说:“是极!”郭之间还要说下去只见席面上三个客都穿了马褂要走他们三个也知不能久留郭之问又急急的躺下抽了三口烟钟养吾等他起来也急忙忙躺下抽了两口方才起身穿马褂谢过主人一同兴辞。走到门口郭之问又拉着姚文通的手问明住址说:“明天下午七点钟兄弟一定同了养吾来拜访。”姚文信道:“还是等兄弟过来领教罢。”郭之问道:“你要来也得上火之后早来了我不起怕得罪了你。”姚文信道:“既然如此我明天就在栈里恭候吧。”说完彼此一拱手而别。胡中立坐了马车自回制造局不在话下。

  姚文通急急奔到天仙案目带着走进正厅寻着了他世兄弟四个戏台上《铁公鸡》新戏已经出场。姚文通四下一瞧池子里看戏的人一层一层的都塞的实实足足。其时台上正是名角小连生扮了张家祥打着湖南白在那里骂人。台底下看客都一迭连声的喝采其中还夹着拍手的声音。姚氏师徒听了都甚以为奇急忙举头四望原来后边桌上有三个外国人两个中国人因为看到得意之处故而在那里拍手。贾子猷再定睛看时齐巧今日早上在大观楼隔桌吃茶的那个洋装元帅并那个不剃头的朋友都在其内。贾子猷回过头去望望他他也抬起头来望望贾子猷四目相射不期而遇打了一个照面彼此都像认得似的。一霎台上戏完看客四散出去的人犹如水涌一般。姚氏师徒等到众人快散了然后跟了出去。他们在家乡的时候一向睡得极早再加以贾氏兄弟昨日在小火轮上一夜未眠便觉得甚是困乏。当下几个人并无心留恋街上的夜景匆匆回到栈房彼此闲谈了两句便乃宽衣而睡。

  一宵易过又是天明。姚老夫子头一个先起来写了一封家信然后他儿子起来贾氏三兄弟直睡到十二点钟栈房里要开饭了小厮才把他三个唤起漱洗之后已是午饭。等到吃过姚老夫子想带了儿子先到说定的那丬学堂里看看章程贾家三兄弟也要同去见识见识。姚老夫子应允当下便留贾家小厮看门师徒五众一块儿走了出去。刚刚走出大门只见一个人戴了一顶外国草帽着了一双皮靴身上却穿着一件黑布棉袍连腰带都没有札背后仍旧梳了一条辫子一摇一摆的摇了过来。众人看见都不在意倒是姚世兄见了他甚为恭敬连忙走上两步同他招呼。那人本想要同姚世兄谈两句话一见这边人多面上忽然露出一副羞惭之色把头一别急忙忙的走进栈中去了。姚老夫子便问儿子:“他是什么人?你怎样认识的?”姚世兄便把昨天的话说了一遍大众方知昨天引诱姚世兄出门后来又独自去打野鸡的就是他了。姚老夫子学问虽深无奈连日所遇都是这些奇奇怪怪出于意表之人毕竟他外面阅历不深虽然有意维新尚分不出人头好歹所以见了洋装的人能说几句新话他便将他当作天人看待这是他所见不广难以怪他。在他尚且如此至于几位高徒一个儿子又不消说得了。  闲话休题。且说姚世兄所说定要进的那丬学堂在虹口靶子路离着四马路很远当下五个人出了三马路又走了一截路喊了五部东洋车约摸走了头两刻工夫沿途姚老夫子亲自下车又问了好几个人方才问到。及至到了学堂门前举头一望只见门上挂了一扇红漆底子黑字的牌上写“奉宪设立培贤学堂”八个扁字一边又是一块虎头牌虎头牌上写的是:“学堂重地闲人免进”八个大字。另外还有两扇告示气概好不威武!师徒五人都在门外下车付过车钱。姚老夫子在前世兄弟四个在后进得学堂。姚老夫子恭恭敬敬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片子交代了茶房叫他进去通报。这学堂里有位监督姓孔自己说是孔圣人一百二十四代裔孙。片子投进等了一会孔监督出来茶房说了一声:“请!”他们五个进去见面之后-一行礼。姚老夫子要叫儿子磕头。孔监督道:“我们这敝学堂里不开馆是不要磕头的。等到开馆的那一天我们要请上海道委了委员到我们这学堂里监察开馆到那时候是要磕头的。”姚世兄听了于是始作了一个揖。当时通统坐定。姚老夫子先开口道:“敝处是苏州兄弟一向在家乡去年听了我们内兄弟说起晓得贵学堂里章程规矩一切都好所以去年腊月里就托舍亲替我们小儿报了名字今年特地送小儿到贵学堂里读书。”孔监督听了便问道:“你们世兄今年多大了?”姚老夫子回称:“新年十九岁。”孔监督又问叫什么名字?姚老夫子回称:“姓姚叫达泉号小通。”孔监督顺手在案桌抽屉里翻了两翻翻出一本洋式的簿子来又拿簿子在手里尽着翻来覆去的查查了半天才查到姚小通的名字是去年十二月里报的名名字底下注明已收过洋五元。孔监督看完把簿子撩在一旁又在架子上取了一张章程送给姚老夫子道:“我们敝学堂里的住膳章程每半年是四十八块洋钱如果是先付只要四十五块去年收过五块洋钱你如今再找四十块来就够了。”姚老夫子未来的时候常常听见人说上海学堂束修最廉教法最好所以幕了名托他内兄找到这片学堂。他内兄又模模糊糊的替他付了五块洋钱究竟要付多少连他内兄还不晓得。姚老夫子来时只带了二十块钱连做盘川买东西通统在内。以为学堂里的束修已经付足可以不消再付的了。及至听了孔监督的话不觉吃了一惊。又详细查对章程果然不错。想要退回一时又难于出口。幸亏孔监督有先付只要四十五块的一句话便以为等到开学的那一天先叫儿子进来等自己回转苏州然后按月寄款上来遂将此意问过孔监督是否如此?孔监督道:“凡是开学前头付的都算是先付等到开学之后无论第二天第三天通统要付足四十八块倘若三天之内不把束修膳费缴清就要除名的章程上载的明明白白。你们读书人看了自然会晓得的。”姚老夫子至此不禁大为失望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原来要这许多!”孔监督道:“我们这个学堂并不为多现在是学堂开的多了所以敝学堂格外克己以广招徕。如果是三年前头统上海抵有敝学堂一所半年工夫敝学堂一定要人家一百二十块洋钱。如今一半都不到了。怎么可以还好说多?”姚老夫子道:“这样看起来上海学堂倒很可以开得。”孔监督听了此言把眉头一皱道:“现在上海地方题到趁钱二字总觉烦难。就以敝学堂而论官利之外三年前头每年总可余两三千块钱。这学堂是我们同乡三个人合开的一年工夫一个人总可分到千把洋钱。这两年买卖不好了我那两个伙计他们都不干了归并给我一个人。照这个样子只好弄得一个开销罢哉。若要趁钱不在里头。总是我们的中国人心不齐一个做的好点大家都要学样总得禀清上头准我们一家专利不准别人再开才好。”姚老夫子道:“学堂开的多乃是最好之事怎么好禁住人家不开呢?”孔监督道:“人家再要多开我们就没有饭吃了。”说到这里姚老夫子见来的时候已久便带了儿子、徒弟起身告辞。孔监督道:“二十开馆早一天世兄的行李就可以搬了进来乐得省下栈房钱。我们这里多吃一两天都是白送的再要公道没有。我们敝学堂里的章程一向是极好的。教习当中不要说是不吃花酒就是打野鸡的也没有。”姚老夫子憎嫌这里价钱贵意思想要另外访访有无便宜的所在只要比这里便宜的情愿把这里的五块钱丢掉。一头走一头心里盘算所以孔监督后来说的一番话他未曾听见。一时辞了出来仍旧回到栈房。刚刚下车跨进了西鼎新巷口忽见贾家小厮站在栈房外面见了他们冲口说道:“啊哟!回来了!可把我找死了!”众人一听此言不禁齐吃一惊。

  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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